灵 焚《开始,或者一个清晨的思念》
◎灵 焚题记:你的等待,就是我的深渊。一不知道思念什么,我继续思念着。知道自己在思念什么,却不能思念,不应该思念。生活总是这样,总在寻求窗口的过程中。而当生命获得一扇窗口,我们与外面的世界可以相望,可以坐拥高处让远方走进心灵的版图。而这同时提醒着你跟周围的区别,你们不是一体的,你生活在别处,各自的空间装着各自的岁月与境遇。被窗口打开的世界,在生命的状态中无法关闭。所以,我们必须面对思念。不仅仅是精神的,还有肌体的。记忆,在天地初萌的清晨,生命苏醒后裸露的都是渴望里的幽香。二毫无心理准备,我遇上了你,你成为我封闭状态里的一扇窗口。即使累了,你仍然告诉我,别停下来,继续着,我们一起冲刺高潮,在浪头上站稳,久久地,把世界抱紧不要松开。别理会下一刻时间的出口,带上还没有枯萎的花香、新鲜的伤口、不离不弃的那些背影,朝着太阳的方向摆好姿势,像一朵向日葵。连那些残缺不全的声音也不要放弃。嘘---,轻一点、再轻一点,别碰坏那些刚刚吐芯的火苗。倒下的时候让波浪缠绕着不要紧,在深谷里飞翔比天空的高度更持久。海,正在把我们带到瞬间里可以完成的地久天长。三你,就这样美得让我发愁。告诉我,下一轮潮水距离这里还有多远?我应该怎样把这种爱抚进行到底?能否把你中途搁下,让我若无其事地转身,从种种理由中穿过渴望到达久违的平静?平静,这是道理,属于理性的版图,大脑里若隐若现的疆界。而你已经打开了任凭夜晚自由出入的那扇门,你在那扇门的深处,温柔得很脆弱,稍微急促的呼吸就会把你的声音吹破。不需要邀请,你的等待已经满地潮湿,让人想起这里曾经有潮水来过,或者花瓣收藏过许多水珠。无可厚非!生命本来就是为了相遇生命而存在的。即使覆盖大地的夜色一旦被清晨揭开,挟持海伦的海上奔走的必然是一场战争的船队。美,本来不应该成为苦难的根源。美,从来都是无辜的。四已经到达清晨,在街道尚未把闭合的嘴唇张开之前,不需要担心昨夜的相遇走漏风声。这是自己的时间,我们自己可以做主?把一个夜晚的故事挪到更远的从前,让这里只剩下清晨。允许一片曙色,几颗露珠。鸟鸣醒来之前,花香也先忍着。然而,意识只走出这么简单的几步,又折回身边。你需要陪伴,从现在开始进入思念还为时过早。我应该把怀抱留给你,让你剩余的柔情到达河床,完成入海前的最后奔腾。在清晨,我明白了当一种相遇已经开始,自己的时间自己也不能做主。五一天的喧嚣即将开始,这些清晨只能摆放曙光们极其短暂的花期。一颗露珠简单的一生,还抵不上一粒尘埃的重量。那么,我该用什么来拯救你的等待?又该用什么来填满自己的深渊?天空依然星转斗移。大海常年涛声依旧。如果把一切关于思念的内容都省略了,只剩下一种状态,一双忽视任何景物的眼睛,并只选择在清晨睁开。你,能否合拢等待中纤尘不染的花瓣,关闭我必须面对的深渊。从此,让每一个清晨的思念,无色、无味、无香。崔国发点评:在我看来,灵焚的散文诗存在着某种错综复杂而双重交织的辩证序列:他的艺术结构序列总是融合着与有意义的结构相对应的精神结构序列,二者相辅相成,相互促成艺术生命力的提升。即以此章为例,诗人在开始或一个清晨的思念中,将敞开与封闭、平静与焦虑、精神与肌体、相遇与等待、理性与感性、瞬间与永恒、美与愁、灵与肉强烈对峙,从而形成散文诗的张力与冲突,将外部世界和走进抒情主体心灵版图中的你摄入内心,演化为一种知道自己在思念什么,却不能思念,不应该思念的情感形态,由此形成统辖意象,在一种矛盾、一种宿命、一种美丽(老风语)中达到对美与人生超验的把握与反映。文本中所体现出来的两个序列相互对立冲突,又相互调和渗透,成为灵焚散文诗创作独特的象征体系。像被窗口打开的世界,在生命的状态中无法关闭、毫无心理准备,我遇上了你,你成为我封闭状态里的一扇窗口、 你,就这样美得让我发愁、无可厚非!生命本来就是为了相遇生命而存在的、 美,本来不应该成为苦难的根源。/美,从来都是无辜的、 在清晨,我明白了当一种相遇已经开始,自己的时间自己也不能做主、你,能否合拢等待中纤尘不染的花瓣,关闭我必须面对的深渊等句子,深藏着深奥神秘的意义,依附某种心象在暗示的魔法中创造出自足的艺术世界。散文诗不仅仅再现表象的世界,更能去探求寻根的感动,或彼岸的真与美。为此,灵焚试图表现自己触摸生命的一种灵魂叙事。他在谈到自己创作这章散文诗时说道:‘清晨’,这是梦醒时刻,是当下世界,被‘昨夜’所象征的过去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到只剩下记忆。灵魂所曾经历过的一切在这里显得模糊,只有记忆中的一些零散的信息残留着曾经的痕迹。然而,人从梦中刚刚醒来,一切肌体的疲惫得到了元气的恢复,这又是与生命靠得最近,人类生命最鲜活的状态,这是生命最饱满的时间,漂泊的灵魂与源初的生命在这时最容易相遇,也只能在这时才能与源初生命相遇。可是,由于苏醒状态与当下性的现实问题相关,这跟灵魂的超越当下性、追求神性的倾向构成不可化解的冲突。那么,灵魂与生命的相遇只能在‘思念’里,特别是在生命经营现场,两性的肌体与精魂交往的记忆里完成。诗人的解说,为我们提供了一份精神文本的说明书,而且是一份让我们抵达其创作原义和深义的说明书,而非一般读者从字面上所浅得和误读的爱情散文诗。她在追求思想、情感、审美的境阈中,让我们高山仰止,真正达到了一种超拔的高度。